于山东大学千佛山图书馆阅读此书,书中有很多斯文赫定在旅行中记录的绘画。另外杨镰写的代序亦精彩,然而未能记录下,印象记存了一份 该书的 pdf,待发现整理 。以下摘抄均为用手机记录下来的。
冬夜越来越长,寒冷的大陆气候控制着四野,寒霜附着在坚硬的土地上。我们虽然是大陆的中心,远离大海,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,毕竟冬季对我们是仁慈的,还没有刮起风暴,把我们卷进飞沙走石之中。
这里是死神的王国——没有野兽、没有生命的踪迹、甚至没有孤独死去的野骆驼的尸骨。偶尔看到一簇干枯的灌木,似乎已经死去,实际上还保存着生机,一旦雨水降临,它们就会复活,生机勃勃的活上几个星期。
南方远远的天际,蜿蜒着山脉白描死的线条,白雪覆盖者山峰,仿佛沙漠中的幻影。
出发时已近午后,井边残余的冰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。骆驼他出的小径纵横交错。这里还留着老路的影子,山坡上伫立着许多敖包,偶尔可以看到凸出的花岗岩和石英石。山丘并不高,浅谷蜿蜒其间,谷底的细沙地上均匀地分布着粗糙、锋利的小石块。落日好像燃烧的宝石,将耀眼的光辉铺洒在寂静的沙漠上。
两岸延绵着无边的灰黄色沙漠,蒸腾的热浪仿佛开锅后的蒸汽。北边库鲁克塔格山脉灰蓝色的身姿在天幕衬托下格外醒目。一切寂静无声,没有道路,没有人烟,甚至没有一丝云彩。
夕阳拖着辉煌的光彩,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块古老大地。船队找到一处不缺薪柴的河岸,搭起营帐,升起篝火。我们不舍得把眼睛从西方的天际移开,一直注视着最后的霞光消失在地平线。用过简单的晚餐,点亮油灯,钻进被窝,我又开始畅想。我仿佛听到了墓地中的低语,仿佛看到无数船只在古老的水道上穿梭往来。数月在荒凉沙漠中跋涉的丝绸之路的商旅,见到这清澈的湖水,一定欢欣雀跃。
我侧耳倾听,耳畔响起战车的滚动声,刀剑、铠甲和盾牌的铿锵撞击声和张弓射箭的搜搜声。商队的驼铃是那样的清晰,骆驼的脚步是那样的稳健!他们满载着华丽的丝绸,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彩,张起的鼻孔仿佛已经嗅到楼兰青山秀水的气息。
我仿佛听到从两千年前传来的回声。邮差的坐骑晃动着脖子上的响铃,从敦煌到楼兰,沿着丝绸之路,捎来了中原大地的信息。32年前我重新发现楼兰时,仿佛寻到了这些古老的信息。楼兰人的生活热火朝天,行人、骑手、商队、马车,川流不息,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在我眼前展开,使我夜不能寐,伴着永恒的星辰等待黎明的到来。
终于,赋予生命的河水决定改道进入沙漠南部,在那里造就一个湖泊。树林、草地、街巷、花园和田畴失去了水源,枯萎了,死掉了。楼兰人无法继续生活下去,只得背井离乡,迁徙到其他可以赐予他们水和果蔬的绿洲。
而今,湖、河又重返北方家园,为新的生命和生活做好了准备。楼兰的村庄又可以花草成荫,丝绸之路又可以恢复以往的生机了。
这也正是我们此行的原因。我无法成眠难道奇怪吗?曾经贯通东西的最古老、最漫长的驿道即将复活。然而,即使我们的梦想成真,又如何能与当面丝绸之路的繁华相比呢?再不会有驼队,再也无法听到商队清脆的响铃,再也没有邮差坐骑的啼声!不,现代的技术机器窒息了诗意和灵感。先是汽车,火车会接踵而来。有生之年,我们还可能亲眼目睹第二条干线,像西伯利亚铁路一样,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。此次新罗布泊之行,不过是1933年夏提交中国政府的计划中的环节之一。
壮阔的前景在我们面前展开,此时我聆听着夜的低语和万籁无声的沉寂大漠,久久不能成眠,这难道奇怪吗?
在这样的生死时刻,我总能保持冷静。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或在何时培养了这种冷静,或许是潜意识中的理性告诉我,当被死神盯上时,如果失去自我控制或是放弃手头仅有的自卫武器,情况会更加糟糕。当年在塔克拉玛干,随行的四个仆人先后因缺水而倒地死去,但我没有丧失信心。对仆人我无能为力,只有水才能挽救他们的生命。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倒下去,只能无谓的牺牲。我的责任是要镇静的坚持到最后,而不是徒劳无益的消耗自己。
实际上,罗布泊就像挂在塔里木河上的钟摆,尽管摆动一下需要千年之久,但在地质的钟表上,这只不过几秒的瞬间。